鄂倫春人的精神世界是獨特的,超越的,他們曾世世代代生活在山林之中,在無比敬畏大自然的同時,又有著大山一樣頑強堅韌的生命力量。
一個鄂倫春人,就算他遠離了故土,到達了其它遙遠陌生的地方,但他生命的根,早已在出生之時就如巖石般嵌刻在了大小興安嶺的山水之間,遼闊的思想亦如雄鷹一樣飛翔盤旋在那蒼茫的林海之上,一刻也不曾離去……。
韓有峰,鄂倫春杰出的社會科學研究專家,文化學者,是鄂倫春族響當當的領軍人物,也是我們許多鄂倫春人心中最和善的大姐夫。
他對鄂倫春人的情感,對鄂倫春文化的研究,保留,傳承,都凝聚成了一本本厚重珍貴的著作。他幾十年如一日,研究民族文化,挽救民族文化,推廣,宣傳,弘揚著民族文化。
我仿佛透過他斑白的頭發,滄桑的面容看到了他經年伏案奮筆疾書的辛苦,看到了他寒來暑往在城市,鄉村,山林里奔波勞頓的身影,他那生動的生命的年輪,因為一生執著地向上攀登,而有了山嶺的高度和陽光的熱度,也因為那勇于沉淀,獨守研學的寂寞,而有了原野的廣度和大河的深度。民族之魂,就這樣鮮活地跳躍在鄂倫春學者的筆下,并生生不息地流淌在鄂倫春人的血液之中。
韓有峰,鄂倫春族,畢拉爾路人,卡日吉爾姓氏,生于1945年4月,祖輩生活于嘉蔭、烏云和遜克庫爾濱河流域。
韓有峰的爺爺名字叫“闊霍”,不僅是位好獵手,還有高超的手工技藝,會摳雕木碗,盆,刀鞘,馬鞍,以及骨筷,指環等,然后用這些精美的作品和俄羅斯,滿,漢人做交易。
他經常在黑龍江南岸北岸地來回跑,既可以狩獵又可以用自己的手藝和俄羅斯人交換糧食和彈藥。
鄂倫春人相信萬物有靈,韓有峰的爺爺更是一位虔誠的信仰者,無論出獵還是家里誰生病了,或者馬找不到了,他都會祈請神靈,用槍卜或獸骨卜進行占卜。
韓有峰父親那一輩兒,有兄弟八個,姊妹四個,他們“卡日吉爾”氏族曾是個大氏族,人口最多時曾達到300余人,后來因為鬧了幾次瘟疫,這個大氏族幾乎滅絕。
在1921年韓有峰的父親出生時,他的爺爺也有50歲了,加上之前的孩子一個個都夭折了,這一次爺爺就請了最著名的莫薩滿跳神來保佑這個小兒子。這個小兒子能夠健康成長,也讓鄂倫春人尤其是老人們更加相信自己的薩滿和神靈。
韓有峰的父親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打獵,年輕的時候也是經歷了太多的苦難。他年輕時曾經強編進日偽的“山林隊”(當時的鄂倫春族男性均被強迫參加),1945年8月參加了殺死三個日本指揮官的“沾河殲寇事件”,并開始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為蘇聯紅軍當向導追殲潛逃的日軍。
許多鄂倫春同胞都像韓有峰的父親一樣為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做出了自己的一份貢獻。
韓有峰的父親娶的是湯旺河流域莫氏家族的女子為妻,1947年夏秋之際,遜克一代鬧土匪,為躲避戰亂,他舉家從遜克庫爾濱搬遷回了韓有峰母親的老家嘉蔭縣。好在他是一名出色的獵手,家里老人孩子們就是在國家最困難時期也從未挨過餓。
韓有峰的父親為了培養他打獵,專門用一匹馬給他換了一個騎兵用的短槍帶刺刀的“馬大蓋兒”,因為他人小使不了大槍。
韓有峰第一次打狍子是在他11歲時,在吳亞芝的《鄂倫春族口述家族史》中關于這一段有很詳細的記錄:
“我第一次打狍子是11歲,上小學的時候放寒假了,我一個人騎著小馬順著一條打獵的小道走了不遠就看見了三只狍子。我趕緊下馬把槍架子支上了,緊張地瞄不準,閉著眼睛,當地一槍,就看見一個狍子一蹦高就摔那了,完了又起來瘸拉瘸拉跑了。
我到跟前一看,那血淌的不少。我們家有個老狗跟著我來的,那狗老得有一面的牙都沒了,它先攆過去了。
等我騎上馬到那一看,那狗把那個狍子咬住了。我趕緊下馬去抓,狗一看我去抓了它就松開了,這狍子又站起來了,我一著急就騎到狍子身上去了。
那年雪還挺深,我是抱著狍子的脖子說啥也不放啊,那狍子就在雪里拱,那狗就在邊上看著也不上來咬。
大概拱了有二十來米那狍子不行了,趴下了。我就摸刀,刀還拿不下來。歇了一會兒,它又起來拱,反復好幾次,后來它實在不行了,我就用~奧老其(布腰皮底靴)的皮繩把它的腿給綁上了,拿出刀廢了好大勁才把它捅死。
完了我就剝皮,腔子,坐子也卸開了,準備往馬上馱。咬著牙用肩扛,用腦袋頂,說什么也馱不上去呀,后來我都哭了。
再卸吧,又把它分解成好幾塊,好不容易都弄到馬背上了。
村里人聽說我打狍子了都上我們家了,狍腔子剁吧剁吧都烀上了。
這是鄂倫春人的傳統習俗~咬大拇指頭。一個是小孩打到的第一個獵物必須要分給大家吃,不忘大家給你的言傳身教。再一個是老莫日根都來咬一下你的大拇指頭意思是祝愿你將來像他們一樣成為莫日根(出色的獵手)。
那次咬我手指頭的有我大舅,韓振德,老杜頭他們四五個人,輕輕地咬了一下右手的大手指頭?!?
這是韓有峰11歲時,第一次獲得獵物之后舉行的這樣一個儀式。這一儀式,完成了一個懵懂少年向小獵手的華麗轉身。
由于從小就跟隨父親打獵,到初中時,韓有峰已經成長為一名成熟的獵手,之后就邊打獵邊上學,從初中一直到大學畢業,就是靠假期打獵,把打到的獵物拿到金礦去賣,積攢自己的學費,自己供自己上學。他的父親也是一心想讓他接班,成為一名好獵手,但他上學求知的欲望超越了對打獵的愛好。韓有峰家里少了一個出色的獵手,鄂倫春卻因此多了一位了不起的研究員,教授學者。
回憶過去,韓有峰老師很感慨“我假期上山打獵,一個是給自己攢學費,再就是喜歡打獵,可以說除了老虎之外,什么獵物我都打到過?!?
韓有峰1953年9月在烏拉嘎鄂倫春族小學校和嘉蔭縣完全小學校上學,韓老師回憶,“我從三年級開始,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每到學校列榜,我都是排在前三名。有人就常說~棲林崽子學習還不錯!”
1959年9月韓有峰入嘉蔭縣一中學習(初中),1962年9月升入齊齊哈爾市民族中學(高中),1965年考入哈爾濱師范大學中文系本科讀書,曾任班級團支部書記和系團委委員等職。1969年8月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遜克縣新鄂公社參加工作。曾任公社中心校教導主任、校長職務。1975年加入中國*********。1976年調入新鄂公社機關,曾任公社主任等職務。1981年末調入遜克縣人大常委會,曾任法制秘書、辦公室主任等職。1982年10月調入省民委,在省民委財經處工作。1983年9月到中央民族大學干訓部進修學習,專修民族理論和民族政策課。1984年10月調入黑龍江省民族干部學院任教,曾任學院民族理論教研室主任、學院教師黨總支部書記、院黨委委員等職,1986年被評為講師。1988年調入黑龍江省民族研究所,曾任民族理論研究室主任(副處級)、研究所副所長等職,開始從事民族研究工作,側重研究民族理論、民族政策及鄂倫春族傳統文化等。1993年被評為副研究員,1998年晉升為研究員職稱,是全國鄂倫春族中第一個獲研究員正高職職稱者?,F兼任中國民族理論學會理事、中國民俗學會會員、黑龍江省民族研究學會副主席、黑龍江省鄂倫春族研究會會長、黑龍江大學阿爾泰學滿語研究中心特聘教授、日本大阪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外籍特聘研究員、黑龍江省民間文藝家協會專家組特聘顧問及黑龍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專家組成員等職。
韓有峰出版的著作:
《鄂倫春族風俗志》(12萬字,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1)、《鄂倫春語漢語對照讀本》(30萬字,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3)、《黑龍江鄂倫春族》(26萬字,哈爾濱出版社2002)、《鄂倫春族歷史、文化與發展》(合著,20萬字,哈爾濱出版社2003)、《黑龍江省鄂倫春族下山定居五十年》(20萬字,哈爾濱出版社2004)、《鄂倫春語》(50萬字,教科書上下冊)(延邊教育出版社2004)、《鄂倫春族—黑龍江黑河市新生村調查》(合著,32萬字,云南大學出版社2004)、《黑龍江鄂倫春族文化》(25萬字,哈爾濱出版社2010)、《中國鄂倫春語方言研究》(25萬字,日本大阪國立民族學博物館2013)、《簡明鄂倫春語讀本》(40萬字,黑龍江省教育出版社2013)、《鄂倫春族40年》(合著,30萬字,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4)、《黑龍江少數民族簡史》(合著,31萬字,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3)、《東北軍鄂倫春族將領普列·忠和他的后代》(合著,25萬字,香港同澤出版社2003)、《鄂倫春之子普列·忠傳》(合著,25萬字,香港同澤出版社2004)、《鄂倫春語漢語詞典》(合著,60萬字,北方文藝出版社2018);國家級課題《清史·東北民族史·鄂倫春族志》(18萬字,2016);《內蒙古自治區區志》中《鄂倫春語方言志》(計12萬字,2015);《中國鄂倫春族》(合著,40萬字,韓國韓文出版2016);《鄂倫春族一個傳奇家族》(30萬字,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9);《鄂倫春“摩蘇昆”集成》(上、中、下,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9);《鄂倫春族民間說唱故事》(合著,80萬字,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9);《鄂倫春民營企業家普列·阿里格的傳奇人生》(合著,16萬字,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9);完成中篇紀實小說《孤膽英雄李延培》;承擔撰寫了黑龍江民族志《鄂倫春族志》(10萬字);《鄂倫春語漢語俄語對照讀本》(合著,80萬字,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9)等23部。編輯出版《黑龍江鄂倫春研究》(論文集6集哈爾濱出版社,計200萬字)。最近與孟淑賢合編寫完成《鄂倫春語教程》(上中下三冊)。另發表學術論文:《鄂倫春族民間文學挖掘工作中的重大發現》發表在《中國民族古籍》、《鄂倫春族狩獵生產習俗》發表在《黑龍江民族叢刊》《關于黑龍江省培養和使用少數民族干部問題的思考》、《關于貫徹執行<黑龍江民族條例>情況的調查報告》、《鄂倫春族民間文學挖掘中的重大發現》、《重大歷史變革-論黑龍江省鄂倫春族下山定居》、《試論漁獵民族現代化的幾個認識問題》等100余篇。
1999年和2004年兩次由韓有峰撰寫,與中央電視臺合作攝制完成紀實片《放下獵槍的鄂倫春族種糧大戶-莫金生》和《鄂倫春族英烈李氏家族》兩部,在中央電視臺各頻道及港澳臺等地播出,獲得好評。2006年,為搶救和保護鄂倫春語,承擔黑龍江省民族事務委員會課題,搜集了部分鄂倫春語常用詞匯、會話及民歌等,并錄制成光盤5套200余張。從2006年開始,承擔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鄂倫春族說唱藝術“摩蘇昆”》和《鄂倫春族“古倫木沓節”》以及黑龍江省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鄂倫春族狩獵文化》的申報及搶救和保護負責人工作。為保護和傳承鄂倫春語,編寫了一套鄂倫春語課本,約30萬字,并在黑龍江省和內蒙自治區舉辦的語言培訓班上講授20余次。經多年的學術研究,在民族理論政策研究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果,在國內民族理論界有一定影響。尤其是對鄂倫春族的經濟社會發展與傳統文化研究方面,取得了豐碩成果,并在許多研究領域內有了突破,填補了多項空白。其中有的著作和論文為國家和省的重點研究課題,有的調查報告和論文為中共黑龍江省委、省人大、省政府等有關部門的采納和重視,并有多部著作和論文在國家和黑龍江省社會科學及其他部門的評獎中獲獎。

韓有峰,孟淑賢夫婦和外國學者
近幾十年來,韓有峰曾經和正在擔任著國家及省重點研究課題的學科牽頭人,并與省內外國內外的專家、學者展開了廣泛地學術交流。多次出席全國性學術研討會,還曾多次被邀請到日本、韓國、俄羅斯等國家出席國際性學術會議,有多篇論文刊登或轉載于國家級及國際性學術刊物上,在國內外人類學及民族學界產生了較大的反響和廣泛的關注。因而也多次被評為各級優秀*********員和先進工作者稱號,受到表彰和獎勵。由于政績和業績突出,作為名人事跡陸續被收入《中國專家大詞典》、《科學中國人、中國專家人才庫》、《中華精英大全》、《中國人才詞典》、《中國當代社會科學專家學者大辭典》、《世界華人文學藝術界名人錄》等多部辭書中。

鄂倫春族,這一古老而神秘的民族,有著獨特而生動的文化,狩獵文化,薩滿信仰,信仰萬物有靈的山林之子,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鄂倫春人都在用他守護森林守護家園的拳拳之心,呵護著自然之地,心靈之魂。
韓有峰老師常說,我們是狩獵民族,我們有自己的漁獵文化,我們有自己和自然相連的信仰,這些傳統文化記憶,到什么時候也不能丟了……以后在民族語言文化和狩獵文化方面我會繼續努力前行。
在2020年的6月,本人在內蒙古鄂溫克族自治旗有幸見到了國家一級作詞,劇作家高山老師,他滿含深情地為我朗誦了他作詞的一首鄂倫春歌曲曲詞,我被深深地感動了。
在此,我也把這首神奇的歌獻給我最敬重的韓有峰老師,祝福他吉祥如意,也祝福鄂倫春的未來更加美好!
鄂倫春人和瑪魯
作詞:高 山
興安嶺的密林深處
生活著一個古老的民族
一匹獵馬一桿槍
他們居住的地方叫仙人柱
仙人柱的春秋寒暑
養育著生生不息的民族
一堆篝火一碗酒
他們敬奉的神仙是瑪魯
納耶納也
鄂倫春人在歲月里走了很多的路
從來沒有走出瑪魯慈悲的守護
瑪魯住在每個人的心里
一天天看著鄂倫春人的幸福